「帮主姊姊,我可以叫你『姊姊』吗?」
她静了好一会儿,大概是想说「你都直接叫了还问我干嘛」,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我从她怀里站直身子,发现她的斗篷被我这么一折腾皱得不像样,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手想替她整平胸前衣服的皱摺,她却连忙抬手阻止我,表示她自己来就好。
她整了整衣裳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素帕递给我。我望着那方雪白的帕子,不知怎地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似乎在哪里看过……算了,帕子长得都差不多那个样子,觉得相像也不稀奇。我赶紧感激地接过,将脸上的狼狈整理一番。
「姊姊你第一次杀人时……也会像我这样害怕吗?」我边揉着鼻子边问。听闻慕容桑榆极年轻时就创立了木兰帮,可见从小就是在打打杀杀中长大的人。大家都说杀手「杀人不眨眼」,可我认为他们不可能心中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们杀的可是同类啊!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吗?不过就算害怕,一定也不会如我这般软弱吧!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点也不适合当杀手,杀人的感觉……我直到现在还是难以承受。」我握紧方帕,叹了口气。「姊姊当时应该没有像我哭得这么惨吧!」
她敛起眸子,摇了摇头。
我颓然地垂下肩膀。我就知道,我这种心理素质和专业的杀手相比简直是幼稚到不行……
我正在自暴自弃着,却见她拉起我没握着帕子的另一隻手,摊开我的掌心,在上面轻轻写下两个字:吐了。
「吐了……?」我吸进了一条长长的鼻涕,抬起头茫然地望着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因为害怕还吐了?」
她点头,玫瑰眼中有着苦涩的笑意。
我愣愣地睁大着眼睛,一时还消化不了原来叱吒武林的木兰帮帮主当初杀人时还吓得吐了的这个惊人事实。
好不容易消化完了之后,我慢慢调适起自己的心情,告诉自己连慕容桑榆都会害怕,还怕得比我更夸张,因此没什么好羞耻好自责的。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她当年第一次被迫杀人时的情景,远比我在朝霞宫被包围之时还要血腥残忍上数百倍……
我还在努力平復情绪,却发现慕容桑榆的眼神忽地一变。她伸出一根手指在覆着黑巾的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微微偏头,神情专注似乎在聆听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眼中的戒备消除,转回视线瞥了我一眼,然后提步又跃上了屋脊,迅速消失在夜色中,速度快得彷彿从未在此地出现过。
我正错愕着这帮主姊姊怎么说走就走,也不打声招呼,就听见耀雪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兰漪!是你吗?」
我朝声音的方向望过去,一身夜行衣的耀雪一看清我的样貌,立刻焦急地朝我奔过来。「我找了你好久!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她边问着边绕着我的身子打转查看状况,我用帕子擦去残存的眼泪后拉住她,微笑着摇摇头:「我没事。」
她这才放心地吁了一口气。「现在宫里已经闹得沸腾了,因有刺客潜入朝霞宫,士兵们正全力搜查,挨宫挨室地搜捕着可疑分子。我一听便知是你出了状况,连忙找机会溜出来寻你,幸好你安然无恙。」
一想起当时被士兵团团包围的绝望场景,我仍是心有馀悸。「事情不是我们想像得那么简单,其中似乎有诈,那些士兵们像是早就埋伏在那里,只等着我上勾。」
她一听,也惊讶地睁圆了眼睛。「那么……单凭你一人怎么还能安全逃脱?听闻这次可是出动了不少兵力!」
我正要告诉她实情,又忽然想到慕容桑榆方才一听到有动静便提前离去,不知是否是不想被人发现行踪,但转念一想耀雪也是木兰帮的人,告诉她真相应无大碍,便照实说了:「帮主恰好出现,是她救了我。」
「帮主?」她难以置信地再复述了一次。「你是指……我们的帮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