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自腐而后虫生，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盛国一贯如此，莫要怪我。”倪妙筠的言论让吴征颇觉意外，面上不动声，仍是质疑：“声声要保我，不知是你家谁的意思？是殿下的，还是……陛下的？”

“凭什么保我一家老小？盛国的情况我也略知一二，不逢战民生虽富足，年年需向燕国纳贡，国库未必存得下多少。若遇天灾自行支应尚且吃力，什么养兵国就不必说了，且据说连军都不足。燕秦两国若上门讨人，你家殿下莫非凭借两片嘴保我么？”吴征压不吃这一。什么金玉言，现下算是看透了，想用你时就是金玉言，想收拾你时就会说一番新的金玉言来，从前的全都不得数！

“不。”倪妙筠再次环顾，一字一句，像只清脆鸣叫的百灵鸟：“燕皇要对付祝家，秦国知晓，盛国也知晓。殿下曾言：吴兄如明珠耀堂，秦国必加重用。然昆仑叶茂，秦皇远虑者吴征久后无人能制，权倾一时，重用之前必修枝裁叶，剪除外援方可！惜乎吴兄天疏懒无意手掌重权，又意气用事，重情好。祝家主若有意外，吴兄必怒火滔天，旁人避之唯恐不及，小王不来这霉。若祝家主侥幸无恙，则吴兄也知躲过一回，还有下一回，这一回是祝家，下一回就是昆仑，就是韩府。吴兄若想飞黄腾达，则边人葬送于皇权之下，从此孤一人。若想急勇退已不及，政敌日后上门来如何自保？此事无穷无尽，已是解不开的死结。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经此一役，天下之大唯盛国可容，吴兄以为如何？”

沉湎于莫名哀伤中的倪妙筠豁然抬，目中泪盈盈，却又着怒火，居然有大江江心燃起火焰的奇异。她咬牙忍着不发作，沉声：“盛国纵有羸弱之人，也绝不愿束手亡国之！自上而下，铁骨铮铮，满腔血者亦不在少数！你……你可以瞧不起这一片土地，但不要瞧不起这片土地上的人！”

吴征一皱眉，目寒光：“你家殿下的意思是，我们还活着，或者说我娘还活着便有利用的价值，可往盛国栖，若是没能活下来，那便任由我们自生自灭是不是？”

吴征被【意气用事，重情好】八字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轻蔑一笑以掩饰尴尬：“说的一半一半吧。你家殿下这叫狂言，我吴征很快就是燕秦两国的钦犯，人人杀之而后快。你家殿下尚且陷囹圄，盛国更是庸懦，凭什么敢保我？”

张圣杰还在燕国质被看得严严实实，栾楚廷回京之时一同带走了他，想必又被禁于长安。这么个人，任你如何惊才绝艳，天生圣主，不过自求多福而已，说来的话一文不值。倪妙筠来说客，用个【废】来许诺，任你说得天坠，若悬河，又有何用？实在让吴征想不通。

“殿下曾与你说过，除非有天大的意外现，祝师已是死局绝无幸理！如今，意外现了……家转述殿下所言，劝你可到盛国栖，正是依着殿下的吩咐：若有天大的意外现，可谏言与你。”

澈，沉稳自若，毫不为将说一番可能决定在座中人命运的话而张。

“我家殿下即使龙游浅滩，依然是金玉言，说要保，就会保。”倪妙筠垂下帘，话语与声音不见心虚，只是眶又有泪盈。

“说得不少，不知是哪一句。”吴征不为所动随应。

“盛国积弱多年，天底下只有燕秦锋，盛国甲兵不兴，民羸弱，不过反手可灭。家心中有数，也知各位是打心里瞧不起的。”倪妙筠目光一黯，似为家国的弱小而心伤，却不卑不亢：“只是盛国虽弱，仍是燕秦之间的平衡。燕国容不下你，秦国也容不下你，唯独盛国容得下！我家殿下也曾与你有过询谋谘度，你对殿下当有所改观？殿下曾言：吴兄若有不如意，可来盛国相投。还有一句话，你可有印象？”

“我家殿下金玉言，说得自然得到。我知吴公现下不信，不妨先记住这句话：盛国人不甘愿亡国，无论陛下还是殿下！不需多时自有变数将传遍天下，届时吴公当能领悟。”倪妙筠一言既，哀戚不见，毅傲然取而代之，原本修长的形似乎又挑了几分：“我家殿下料到吴公有此一问，令我转告公，盛国虽弱，燕伐则秦不肯坐视，秦伐则燕不肯坐视。若燕秦齐来，唯拼死一战而已，盛国境，与吴公不无相同之，岂非天作之合？盛国若灭，则天下之大，真无公容之所！”